黄月英

因为小伙伴们反应这几天被虐得太疼了

我今天加快了更新的速度

赶紧的把这部分写过去

省得大家每隔两天疼上一疼。

但是悄悄地说：写得越快，完结得越早……我有那么一点点地舍不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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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镜花水月

        伴随着树上落叶的飘零，王佳琬的希望和气温一起降至冰点。灰蒙蒙的天空没有飞鸟的痕迹，这个城市林立的高楼大厦曾经一度在她眼里是繁华的象征，如今，冰冷的伫立在大地上，像一座座棺椁，抹杀掉所有的期待和美好。

        可就是这样的景色，佳琬也留恋着，因为她很快就要失去视觉了。光明即将陨落，黑暗终将永恒。生和死，苦难和苍老，都蕴含在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体里，总有一天我们会与之遭逢。我们终将浑然难分，像水溶于水中……

        她住在研究所好几天了。

        何怡然告知她身体的情况之后，佳琬回家收拾了一趟东西。所幸她来北京不久，置办的东西不多。房租已经付了半年的，佳琬不准备跟房东要了，毕竟这样的退租是她违约在先，而且，钱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将死之人原来是这种心态，从不能接受，到平静下来面对死亡。也许别人经历的慢一些，但佳琬只是哭了两次就接受了现实。在何怡然告诉她，自己决定将陪伴她走完最后的路的时候，她很理性的坐下来跟何怡然讲出想法：

        “我很快就要看不见了，最大的困难就是沟通和行动，我需要把床贴在墙角保持安全感。

        别人跟我打招呼，除了碰触我，或者制造某种气味，没有别的办法了。突然的碰触容易造成惊吓，我建议在门口到床边拉起一条绳子，拴在我手腕上，这样有人进门，绳子松掉，我能感觉到。”

        “另外，绳子也可以作为我行动的引路，请从床边拉上一条绳子到洗手间。”

        “怡然，我们约定好，你进屋以后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你要跟我说什么，就在我手心写字，我们可以约定好一些词语是表达什么意思，避免有比较多的沟通内容写字写不过来。我问你事情的时候，尽量始用判断句，你回答是，就捏一下我的手，回答不是，就快速的捏两下。”

        何怡然愣愣地盯着佳琬，她有点不太敢相信。不是没见过生病地Evolver，有些人失去了自己的能力就大呼小叫的，可眼前这位要失去的是自己的性命，她安排的都是情况越变越糟的时候出现的情况，光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为什么王佳琬能够如此缜密的安排自己的生活？

        她想着想着，话就嘴边说了出来。佳琬看着何怡然的口型，大概明白了她的疑惑。

        “怡然。我哭过了，可能以后还会哭。但是我现在想把生活安排一下，现实是我无法改变的，我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让它不要在糟糕的范围内压在最底线上。”

        “你可能不明白，我的生活就是这样的，我一直都在告别过去，重新开始。可能这一次，上帝心疼我了，决定让我不必那么辛苦了。”说到这里，佳琬的身体从刚才沟通时的紧绷慢慢地放松下来，“也，挺好的，我终于可以去见我的爸爸妈妈和阿姨。”

        “你知道吗怡然，如果不生病，我可能会像一个斗士一样去活着，不知道能活多久，带着我父母给我留下这条命，每一次都鼓励自己不要紧我们从头来过。李泽言向我求婚的时候，我答应了以后带着一点点的茫然。我从来没有在同一个地方生活超过四年，就是读大学的时候，即便那时候也是游学的。要跟李泽言一起生活，我其实没有什么自信，我在想会不会时间久了我会自然而然的想要离开然后抹掉过去重新开始。”

        “分开之后这种念头疯狂的滋生，我用它来安慰自己，也许我本来也不合适婚姻生活，本来也，配不上婚姻生活吧……这样一想，我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何怡然听完，默默在心里摇了摇头，这种念头她非常明白，这是人的心理补偿。失去心爱的东西，会对心理造成创伤。创伤需要治愈，有的人会选择替代，有些人会选择否定。这就是心理补偿。佳琬你选择的补偿方式是否定，而且，多数人会选择否定对方，而你，选择了否定自己。

        你舍不得否定李泽言对吧？

        这些话何怡然不能说，她一个字也没有说。

        佳琬垂下头想了想，又抬头对她说：

        “怡然我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我好吗？”

        怡然点了点头。

        “我的Evol是不是非常稀有？”

        怡然捏了一下佳琬的手。

        佳琬牵了牵嘴角，何怡然已经开始练习和她的沟通方式了，真的是非常贴心了。

        “我定级为S，是不是之前你们看起来是不合常理的。”

        又捏了一下。

        “现在看起来，我的Evol极有可能是五感或者八感的全面强化，我研读过相关的研究资料，这相当于强化了大脑的应用率。没有生病之前，我觉醒的是听力，生病之后听力也最先退化消失，其次是视力，按照我的推断，我如果没有生病，接下来可能视觉的超范围接收会觉醒，接下来可能是嗅觉、味觉、压觉……我想象了一下，我的能力如果被某些机构或者势力获取，可能极为危险。”

        “继而我又想到，如果我死了，我的基因被我带走。如果有些‘别有用心’的机构知道了我的能力，或者知道我的能力而产生了其他想法的人，他们可能不愿意我就这样死掉吧？”

        “按照你之前的说法，我可能疯了，但是并不会死去，那么他们如果就让我疯着怎么办呢？”

        何怡然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按道理，佳琬这样的Evol类别，患了疾病是要邀请世界范围内的专家来会诊的，何怡然知道这样的会诊可能救不了佳琬，如果有能反转Evol消退的方法，必然是生命科学研究领域的极大突破，目前没有任何研究机构或者学者说明他们已经攻克了这项技术。一旦会诊通知发出，反而会让更多的人探知到她的Evol。

        如果被佳琬所说的别有用心的机构获取了这样的信息，佳琬活着会成为他们的研究对象，死了，连尸体他们都不会放过。这段基因太稀有了。所以四天了，怡然犹豫着，没有发出会诊通知，她在所里唯一信任的人就是许墨了。三天前她整理了佳琬的所有身体测试结果，已经经机密渠道发给了许墨。

        许墨在荷兰参加某场绝密型学术交流，封闭了联系方式，按道理这两天就要结束了。许教授赶紧回来吧，看看佳琬，想想办法。

        “怡然，”佳琬拉了拉她的手，继续说到，“我知道可能对你来说风险很大，但我想向你要求一样东西。”

        “什么？”怡然问着。

        “我需要硫喷妥钠注射液和注射枪。”

        “你！？！”怡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硫喷妥钠，死刑注射药物，静脉注射条件下，5g即可造成犯人无痛苦死亡。

        “怡然，我需要你为我提供高剂量的，5g不够，因为我没有静脉注射的条件。我只能肌肉注射。”佳琬平静得根本不像在讨论自己的生死，“我应该有这样的权力，在我意识已经不能正常运转或者生命安全遭遇威胁的时候，结束掉我的生命。尸体他们想怎么样我管不了，但是我最起码不能没有质量的活着。”

        怡然并没有答应，佳琬说出来的话令她太过震惊，她还在想如何封闭消息，如果才能保护她，佳琬已经在想怎么样去处理最糟糕的情况。

        “怡然，我知道你们能弄到的，这只是麻醉剂。你要相信我绝对不会轻易使用的，我只是以防万一。这个注射枪，我就放在身上，不到最后我不会动的。请你考虑一下，你如果是我，你也会这样做的。”

        是啊，如果换成她……别了吧，换成她，可能连像佳琬这样冷静的思考都做不到了。佳琬这样从容地安排自己的“余生”，何怡然的内心受到了很大的震动，她是第一次见到别人如此镇定地迎接死亡。悲伤都似乎是小事了，佳琬追求的是结束时刻的尊严。她活了27年，每一天都努力地活得有质量，到最后她也想自己能决定结束的时刻。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怡然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但佳琬的要求，并不过分。

        她答应了。

        “你还有什么心愿吗？”怡然看着佳琬，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问道。

        “心愿啊……”佳琬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有啊，趁我还能看得见，我这两天准备点东西，等我走了，你帮我按标注的地址寄出好不好？”

        等我走了……

        交代后事就是这样了吧？

        凝视着佳琬27岁年轻的面庞，何怡然还是无法相信她是个将死之人。她这样的冷静，这样的从容，只有第一天她哭得最伤心，她喃喃的说过，现在就是提前为自己哭一哭，像她这样的浮萍，死了也不会有多少人在她坟前为她哭上一会儿。突然间羡慕那些葬礼上有很多人送别的人，一生积累了那么多的人缘，走的时候也并不寂寞。

        ——佳琬，你不知道，你这样说，我有多为你难过。我会永远记得你的。

        ——谢谢你，何怡然博士，临死之前能与您相知一场，我没有遗憾了。

        真的没有遗憾了吗？

        这四天来，佳琬只有刚才提了一句李泽言，但她临睡时候紧紧捏着胸前用项链挂着的两个“吊坠”，何怡然知道，那是西服袖扣，那是李泽言的东西。

        结束对话之前，何怡然深深忘了一眼佳琬，终于忍不住问她：

        “真的不用告诉李泽言吗？”

        佳琬张了张嘴，抿了抿嘴唇，低了低头，复又仰起头，一颗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无声地在脸颊上留下了一道泪痕，她看着怡然说：

        “不用了。终是镜花水月，何必徒增伤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