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英

第五十八章  峰回路转

        佳琬住进研究所的第九天，北京时间上午9时55分，一架从阿姆斯特丹史基辅机场直飞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的播音787平稳降落。这是荷航KL897号航班，飞机乘客名单上有一位熟悉的名字——许墨。

        许墨结束封闭会议当天，就收到了何怡然托人送去的绝密资料。由于保密级别属于绝密级，无法通过网络渠道发送，这份资料是由研究所的一位研究员亲自送抵的。

        许墨浏览了资料，所有的好心情都荡然无存，他温和的笑容已经化作了严肃的表情，迅速联系票务公司更改了回国机票的目的地。

        当天直飞北京的票很紧张，许墨毫不犹豫的买下了公务舱全价的机票，无论如何他要尽快赶回北京。

        票的事情落实了，他给妻子凌寒蕊打了个电话，由于信息涉密，他并不能完全直白的讲给妻子听，他在电话里说的是：

        “假面酱病了，情况严重，Ares将前往心脏，他很抱歉不能直接回家了。”是什么病，人具体在哪里，都不能讲。

        寒蕊与他在这方面已经极有默契，迅速就明白了真实姓名不能提起：“假面酱，你说的是假面酱吗？”

        “是的。”

        “你有她的消息了？你知道吗？黑桃K找她已经找疯了。”

        “……他们怎么回事？”

        “Helios说，是黑桃K自己接受不了匹配度影响感情的事实，钻牛角尖了，假面酱伤心的走了。”

        “……分开了多久？”许墨直觉这件事情并不单纯是感情问题，虽然并没有依据，但他有的时候会相信自己的直觉。

        “两个月左右了。”

        许墨安抚了寒蕊，抬手看了一下手腕上手表的时间，还有五个小时航班起飞，他收拾好行李，通知前台退房，并要求前台叫一辆的士，当即离开酒店前往机场。在机场和飞机上的时间里，他要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王佳琬没有找李泽言，说明她并不想见他，尊重病人或被试的意愿，是许墨的第一原则。因此他必须先见佳琬，判断她是真的不想见还是有别的原因。

        ——李总，抱歉我不能第一时间告知你王佳琬的所在地，你已经找了这么久，多等十几个小时就多等会儿吧。

        许墨抵达首都机场，出关后给何怡然打了个电话：

        “我在三号航站楼B出口，烦请接我回所。”

        何怡然挂了电话，使用能力把任意门开在了离B口最近的女厕所。许墨复制了何怡然的能力，他们各自从男女厕所开门返回所里。

        之所以没有从荷兰直接开门接许墨回来，主要是因为许墨出境时有记录，也要在回国后有入境记录，否则出了问题，会影响他以后的出入境。

这一波操作很是高效，许墨在10点55分见到了堪堪失去了视觉的王佳琬。

        佳琬得知许墨到了，莫名就觉得轻松了很多，虽然在早上已经彻底看不见东西了，但是因为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

        许墨想请佳琬讲述一下分手之后的情景，佳琬一五一十的做出了回答。虽然她尽量简洁和客观，但一开始那一个月的凄凉还是让何怡然和许墨感同身受，听到大概在十一月初低烧了一场，许墨非常介意这个时间节点。

        在佳琬结束了描述之后，许墨直接给李泽言去了个电话。

        “李总，是我，许墨。我有个事情想要问你，十一月初，你身体上出现过什么问题吗……我问自然有我的理由，事关重大，你最好认真回忆一下……好的我知道了……我稍晚些给你再回电话，请务必保持手机畅通。”

         挂了电话，许墨整个人的气场都放松了下来，李泽言十一月初也有一场低烧，几乎证实了他的推论，虽然还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但许墨认为佳琬大概不会死了。

        熟男之间沟通向来简单，李泽言何等聪明，除了在王佳琬面前脑子不清醒，他还从来没有在其他人面前智商不够用过。许墨突然来电，问及身体情况，十有八九与王佳琬有关。但这个人虽然表面温文尔雅，却狡猾得像一只活了上千年的狐狸，不想说的话，硬逼着也得不到回答。李泽言挂了电话，即刻离开了酒店，径直前往中科院生命科学研究所。

        终于，有了佳琬的消息。虽然福祸不知，但他终于不必像在大海捞针一样没有方向了。十二月的北京，寒风凛冽。冷空气从他的领口，袖口不断钻进他的身体，可李泽言觉得自己的心脏终于又跳动了起来，心脏回暖，血液随着每一次搏动将温度带到他的四肢百骸，他已经沉寂了那么久的感情，像逐渐沸腾的咖啡，带着浓浓的香味。他此刻只想让他的佳琬嗅到他浓烈的思念，想把自己无人可诉的滚烫感情倾倒进她的心里，想告诉她，怎么都好，我只求你接受我，跟我回家。

        原来这一个多月他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原来有了佳琬他才有活着的感觉。

        他站在研究所的楼下，催动自己的Evol场，想要找到佳琬，可是明明场覆盖了整个研究所大楼，却对佳琬的位置毫无感应。他的Evol能量，像孤零零的青烟漂浮在整栋建筑的周围，毫无方向。难道他判断错了吗？佳琬不在这里吗？

        佳琬的Evol能量已经太微弱了。测量传感器每天都在对何怡然讲述着王佳琬生命流逝的进度。说真的，王佳琬虽是事主，但她比何怡然淡定多了。何怡然每天都陪着她，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渐渐枯萎，自己作为一个走在科技前沿的人，毫无办法，几尽崩溃。

        许教授回来了实在是太好了，在研究所和本研究领域，他简直是何怡然和所有研究人员的定海神针。

        许墨挂了电话，对何怡然说：

        “李泽言很快就会过来，现在你要告诉佳琬，如果她真的是患了Evol消退综合症，我们没有办法治疗，但她Evol消退的情况和别人有所不同，我觉得与Evol连结有关系。可能我判断的不对，但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是否愿意让李泽言见见她。如果她不同意或者有所顾虑，你告诉她，李泽言找了她一个多月了，现在可能憔悴到亲生父亲都认不出来了，华锐现在表面上平静，其实业务开展几乎全面停摆了，请她认真考虑一下，是否能够出力挽救一下李总。”

       何怡然目瞪口呆的看着许墨满嘴跑火车。

        “怎么，你怀疑我夸张了？”许墨双手插在白色研究服的口袋里，一贯的风轻云淡，“你要是不信，等下李泽言到了你就知道了。”

        “那要是佳琬还是不同意呢？”何怡然看着大神，战战兢兢地询问道。

        许墨叹了口气：“怡然，你啊，还是太年轻……她刚才讲了一遍经过，脖子上挂着李泽言的袖扣，你觉得他们俩是那种感情破裂分手了吗？”

        许教授，你就比我大了一岁，你说我太年轻这样真的好吗？

        这话当然是不能直接吐槽的，何怡然只好摇了摇头。

        “那你听她的口气，分析她的心态，可有怨恨吗？”

        何怡然又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她有什么理由不见？”

        “……她说过，‘终是镜花水月，何必徒增伤感。’”

        “那是李泽言不知道的情况下，现在李泽言就在楼下寒风里等着，她绝对不会忍心不见的。”

       “许教授，为什么你这么确定？你从什么地方分析出来的？”何怡然非常好奇，她知道许墨心理学造诣登峰造极，但她也不差，佳琬向来极少谈及李泽言，许墨刚刚回来，为什么就会这么确定？

        许墨用他一贯温柔好听的声线回答道：“我没有分析什么，如果是分离一个月余毫无消息，设身处地，我不一定比李泽言状态好。而我的小姑娘也一定不会不见我。”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当然，我是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如果果真让我推测正确，佳琬不是消退综合症……无论是不是，李泽言看到她，都怕是要自责一辈子了。”

        言罢，许墨平静的望向什么都听不见，大大眼睛睁着却没有焦距，安静的坐在床上摆弄绳结的王佳琬，示意何怡然，快告诉她吧。

        怡然在佳琬右手上一笔一划的写着：如果见李泽言就能活下去，见吗？

        许墨心想，也真是难为了何怡然了。

        佳琬明显就呆住了，左手抓住了何怡然的手腕，何怡然继续写着：如果不是病，是连结。

        佳琬摊开的手纂成了拳头，她开口用已经有些发涩的声音问道：“那，万一就是病了，他来了，我又好不了……”

        怡然继续写道：他一直在找你，快不行了。

        许墨心想：快不行了这四个字用得甚好。

        说真的，佳琬好几天都没有掉过眼泪了，但是怡然这几个字真的让她心如刀绞：“他怎么了？”

       怡然没有回答，就是又在手心写着：见不见？

        许墨又想给怡然点赞了。

        佳琬考虑了片刻，用手擦去了两颊的泪水，点了点头。

        李泽言觉得自己等了一个世纪，手里的手机终于响了。现在看见许墨两个字在屏幕上，不知为什么就好像见到上帝一样。

        “你到了吗？”

        “嗯。”

        “何博士接你上来。”

        “好。她……”

        “上来自己看吧。”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