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英

第六十章 拨云见日

 

        环境和心情是互相影响的，早上佳琬失去视力的时候，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冰冷，就像呼啸而过的北风，带走了一整个春夏秋的温度，只留给她一片萧索，一片苍茫，最终化为一片漆黑。如今李泽言在她的身边，尽管她看不到他，听不见他的声音，却能够触摸他，拥抱他。他一来就抱住了她，他一来就哭了。他还爱她，愿意娶她。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样的认知更让王佳琬温暖了。

    窗外的世界依旧冰冷，窗内却已经暖意盎然。室内外的温差渐渐让水汽凝结在了玻璃上，从外面向里看去，室内的两个亲密的身影慢慢模糊，慢慢看不见了。

 

        李泽言太久太久没有亲吻过佳琬了。

        唇与唇柔软的接触，触发了心底最元初的渴望，李泽言只感觉自己仿佛第一次亲吻她一样，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随着嘴唇的摩擦，他把佳琬嵌进了自己怀里，手臂和手掌所有的能与她接触的面积，都紧紧贴住佳琬的后背。她瘦了，但是还是软软的，暖暖的，是他日思夜想的那种感觉，那样的熟悉，那样的让人感到熨帖和踏实。

        李泽言右手从佳琬的后脑抚过她的后背，带着一点按压的力度，佳琬顺从地将身体进一步埋进李泽言怀里，胸前的绵软贴在了他的胸口，然后双手攀在李泽言肩膀上环住他的脖子。前胸触感袭来，李泽言只感觉刹那间电流划过全身，拥抱带来力量挤压着他胸腔的氧气，唇间和怀里……唔……何等的满足……他甚至没有能够克制住叹息经过声带引起震动而发出的“嗯……”的一声。

        可惜佳琬听不到。

 

        一吻结束，双唇恋恋不舍的分开，李泽言把吻顺着佳琬的脸颊，一个一个落向她的鬓角、耳后。呼吸带着微弱的气流，暖暖而痒痒的，把他的思念和爱无声的传给了她。佳琬的嘴唇有一点点红肿，她靠在李泽言怀里，胸腔内心脏搏动的颤动感和李泽言温暖的手让她多少天以来真正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还如此这般的依恋这个世界。

 

        李泽言拥着他的姑娘，慢慢平复了心跳。佳琬所说的“病况”牵动着他的神经，他想去问问许墨，可他现在不能离开她的身边。这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送餐人员走了进来，将两份午餐放到了桌子上。李泽言在佳琬手里写着“午餐”。佳琬点点头。

        李泽言又写：“喂你吃”

        佳琬摇摇头说：“我前庭觉还在，吃饭没有问题，你帮我把饭打开，把勺子给我就行了。你喂我，我又看不到，嘴应该张多大都不晓得，会撒得到处都是……”

 

        于是佳琬在李泽言的搀扶下，下床走到了桌边，坐在了凳子上，摸到了饭盒，开始一口一口的进食。

        她看不见了，所以经常会不小心把饭菜从饭盒的边沿捅出来一些，但是看着胃口还行，一整盒就这样一勺一勺吃下去了。李泽言坐在一旁，把手放在她的腿上，温度带着安全感源源不断地从她的皮肤传递到她的心里——她的泽言还在她身旁。

        “泽言你也吃，”佳琬边吃，边拍了拍李泽言的手，李泽言捏了一下她的腿，表示好的，其实哪儿有胃口呢……

        吃不下。

 

        他从口袋掏出手机，给许墨发了一条微信：

        “我需要见你。”

        很快收到了回复：

        “就来。”

 

        许墨出现时佳琬已经用毕午餐，李泽言帮她收拾好了桌子，给她倒了水漱口。佳琬准备去一下洗手间，李泽言要跟着，佳琬便允许他扶她到门口——剩下的步骤她已经在此前闭着眼睛练习了很多次，自己可以搞定了。许墨走进房间，佳琬刚好从洗手间出来，见她要慢慢挪回床边，李泽言把她的双手环住自己的脖子，打算把她抱过去，这样能快一点。结果佳琬会错了意，圈上李泽言的脖子，就想要亲吻她的言言，于是当着许墨的面儿，佳琬够着够着高度吧唧一口亲在了李泽言的下颌上。

        她倒是看不见了，可李泽言从来没有在外人尤其熟人面前有过什么亲密举动，佳琬这一亲，两个大男人都意料之外，李泽言红了耳根还是回吻了佳琬的额头一下，许墨笑了。

        “佳琬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许墨把本子和笔放回自己的兜里，将evol场能量仪器拿了出来，“这是新设备，托李总慷慨之福，现在可以同时测量多人的场能量了。

        “她说她是消退症，确诊了吗？”李泽言边抱起佳琬把她放回床上，一边对许墨说。念及佳琬所述的后果，李泽言紧紧锁住了眉头。

        “如果只是根据症状，何博士的判断并没有问题，”许墨把仪器放在桌子上，抬头说，“但是有的时候只是通过症状本身判断可能会出现偏差。病人生活的环境、工作的习惯和周围的人际关系等都可能会影响她的身体。”

        “我在荷兰听说你们分开了，而她的Evol在退化，我就想到了连结断开的副作用，你说你十一月初发过一次低烧，而佳琬也正好十一月初发了烧，这一现象佐证了我的观点。你知道，越强的Evol受到的约束和限制条件就越多，大自然不会允许出现绝对凌驾于其他势力的能力出现，会导致基因传递受阻，物种发展不平衡。”

        “你和佳琬在一起的这种趋势，经年累月的连结会形成非常难以想象的强大Evol场，由于没有先例，我现在还无法估量你们将来的强度能到什么程度。但是同样的，你们都一定会有约束和代价，”许墨说着，将仪器打开，上面瞬间显示了5米以内的三个人的Evol数据，“佳琬的数据依旧是下降的状态。”

        许墨低头将数据记录下来。

        “意味着她并没有好转。”李泽言拉紧了佳琬的手。

        “但是，很显然斜率变化了。”许墨放下笔抬起头，弯弯眼睛笑得更柔和了，“数据降低的幅度下降了很多。我认为基本上我的判断是准确的。按照这样的趋势，明天大概就会停止下降了。此后应该会逐渐提升，前提是，你不能离开她的身边。”

        李泽言悄悄松了一口气。

        “一直？”

        “至少要到她所有感觉恢复到Evol消退前的水平。”

        “然后分开还会断开？”

        “李总……”许墨用手把椅子搬了个角度，坐到了椅子上，“这一年，你出差，并没有影响过佳琬的Evol对吧？”

        “没有听她说过。”

        “我有个初步的推测，你们在一起，稳定连结的情况下，短暂的分离并不会导致Evol消退。这一次可能是时间比较久了。而且心理上，佳琬可能认为已经彻底和你分开了，这或许也有一定的影响。”

        “……”

        “而且，根据现在的情况看，你虽然发烧了，但你的Evol没有消退，这种现象只发生在了佳琬身上。佳琬的特征是‘女性’、‘Evol级别更高的一方’，现在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个特征，但我倾向于级别更高的一方。我们可以看作一种Evol反噬。”

        “此外对此我还有个推测，也许你们在一起的时间越久，断开连结所需要的时间就越久。虽然我很想知道结论，但是，我想你不会给我机会证实这个观点了。”

        许墨笑得愈发的温和，李泽言蹙了蹙眉，疲惫但锐利的眼神扫了一眼许墨：

        “……想都别想。”

 

        “李总，”许墨起身准备离开，“出于研究数据采集的考虑，我希望佳琬一直住在这里，直到她恢复正常；但出于她身体和心里健康的考虑，一旦她的Evol值开始回升，我建议你接她回家。每天测量数据告知我们，感觉通道恢复了也告知我们。你看呢？”

        “好。”李泽言点头应下了。

        “还有……”许墨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寻找更为合适的措辞，“李总，不知道佳琬这次被强能量反噬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以后如果再……”

        “不会了。”李泽言打断了许墨的话，用手臂把佳琬搂近了一些，“再不会了。”

        许墨闻言，表情放松下来，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三天后，佳琬的视觉开始恢复了，模模糊糊能看到李泽言的身影了，经过检查，Evol能量值有了很好的恢复。于是在许墨的首肯下，她诚挚地感谢了何怡然博士，跟着李泽言回家了。

        这三天，以及将来的一段时间，李泽言和王佳琬就像连体婴儿一样在一起，形影不离。

        李泽言解除了对魏谦和侦探事务所的委托，说起来侦探事务所也很无奈，两次委托，两次都是李泽言自己找到的人。幸亏李总这个人比较讲究，碰上那种不依不饶的，怕是不但没有咨询费，还要敲一笔吧……

        魏谦简直要放鞭炮庆贺了。他解散了手下的黑客团队——这些家伙都是按小时计费的啊——然后按照李泽言的要求，对他的办公室布局做了一些调整和改动。

        

        还在研究所的时候，佳琬开始逐渐好起来，确认了许墨的推测后，李泽言告诉她她不会死了。佳琬放松下来，想想自己受的委屈，后知后觉的趴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理解归理解，但是李泽言要是早点回家，也不至于瞎了聋了呀……好生委屈。

        她哭的这样伤心，李泽言慌得不行，一贯淡定的五官染上了紧张的神色，他伸手去扶佳琬的双肩。正逢佳琬哭到生气，本来好听的声音带了哭腔和怒意：“你起开，别碰我！”

        李泽言人生第一次遭遇束手无策。

        说真的，不让碰，听不见，看不见……这怎么哄？

        可是没等他想到更好的办法，佳琬又坐起来了，感受不到李泽言，她害怕他真的被她吼走了，又哭着往旁边摸了摸，软软地喊了一声：“泽言……”

        哎呦哟，心肝儿啊……李泽言以前对这个词从来不以为意，觉得这个词夸张又肉麻，他一辈子都用不上。可佳琬哭得可怜兮兮，看不到摸不着，又不甘心又委屈，茫然的大眼睛挂着眼泪，软绵绵小心翼翼的喊他名字的这一幕，重重撞在他的心里，真是又酸又软，牵肠挂肚，骨头都要酥了，心疼到不行，这感觉这场面，一生都忘不了……

        “我在呢在呢……”李泽言赶紧又摸了摸她的胳膊，佳琬拽着他挨着她身边坐了下来，然后汪的一声又趴下哭了……

        佳琬说，之前不生气，是因为觉得自己要死了，剩余的时间很珍贵，一秒都不想浪费，想要和他好好的度过“余生”。这后来听说不用死了，都是因为断了连结，想想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一股子无名火，舍不得骂他，竟然给自己憋哭了。

 

        晚上，李泽言拒绝了睡另一张单人床的安排，硬是要和佳琬挤一张单人床。

        “你欺负人。”佳琬蜷在李泽言怀里控诉着。

        “嗯，是我不对。以后都让你欺负回来。”李泽言搂着她，下巴放在她的头顶，郑重的对她承诺。

        “哼，你说什么呢，是不是不服气呀？反正我也听不见……”佳琬靠着李泽言的胸口，感觉到他声带在振动，知道他在说话。

        “嗯，等你能听见了，再跟你说一遍。”李泽言亲了亲她，用鼻子蹭了蹭她的发丝。

        “要是我还能好，我要听你说爱我。”佳琬知道李泽言在蹭她，就顺势撒娇。

        “嗯。说。现在也能说，”李泽言把头又埋进佳琬的后脑，把嘴唇贴在佳琬的脖子上，亲了亲，然后抵着她的皮肤说，

        “我爱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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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后面：

这第三部分，基本上就结束了。目前文章是24万余字。

有一点心得体会，想跟大家分享：

故事梗概是我一个已经想好的脑洞。但是写着写着，情节的设计就有了一些改变。但是我始终认为是朝着更为饱满和完善的方向在改变，也因此每一章都是很用心的完成的。

不过现在回头看看，每一章都有值得微调和修改的地方，也有很多我内心里产生了的想法想要说明白，但因为水平有限，没有传递到位的地方，还请大家海涵。

接下来，第四部分，我还是会把故事讲好，讲完整。

这个故事从一开始就说了是HE，所以请焦虑的小伙伴不必再纠结结局的调性了。

非常感谢各位一路支持到现在。慷慨点赞的，不吝分享的，追着催更的，为了故事哭了笑了的各位，你们真的真的是我心中最可爱的小伙伴了。

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