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英

过日子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激情四溢的

飞流直下固然壮丽宏伟

涓涓细流也依然意境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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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细水长流

        在无风无雨的日子里，只有树下的片片阴凉能遮挡住火辣辣的太阳。阳光照耀下，江面的水汽蒸发，空气中的湿度上升，潮闷渐渐成了气候，出汗之后的粘腻总是粘在身上让人不快，恨不得一天洗上三次澡。空调拉满，城市用电量日渐上升，能宅在家就不想出门。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人们，It’s a hot summer. “桑拿天”走起。

        然而这仅仅才是六月下旬。

        李泽言和王佳琬忙得脚不沾地。一个是全集团上下的半年工作总结和下半年工作部署，另一个是期末汇报演出排练、新专辑制作及音乐节演出筹备。这一忙起来，饭也不能一起吃，微信消息也无法及时看到和回复，无形之中少了很多的沟通交流。

        白天日程安排得太满，总是需要保持足够的睡眠才能顶得住这样的忙碌，因此两人默契的减少了为爱鼓掌的频率，尽管有的时候一方很是想要，看到对方略显疲惫的样子，也就作罢。

        唯一的好处就是李泽言这个月几乎没有出差，对于佳琬而言，就算是少了些爱抚和亲热也不要紧，只要能和李泽言夜夜依偎在一起同榻而眠，已经非常满足了。

        在微草，学生们排练曲目很刻苦也很顺利，一开始是佳琬逐段的教，孩子们分席位练习，到后来就可以组织同奏练习了。每个孩子天赋不同，但都非常用功，并且同样的热爱音乐和提琴，这让佳琬倍感欣慰。

        在B.S.，周棋洛的新专三首歌已经录制完毕，从鼓到琴到声到后期，佳琬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和心血。周棋洛是个对音乐要求极高的人，在编曲中出现了一点点效果上的瑕疵，他都要仔细寻找原因，如果排除演奏因素的影响依然不满意，他甚至会整段的修改伴奏的旋律。这对乐队适应能力和乐曲整体观要求很苛刻。王佳琬自然会被要求在每一次修改后提出各种意见，这需要她把精力铺到每一个曲目细节上，她对周棋洛的新专辑制作非常重要。

        另外，在这次由恋语市文化局和恋语电视台联合主办，恋语卫视烟波公园联合承办的菠萝音乐节上，主办方要求表演形式尽量多样。公园很大，有三个舞台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分别安排不同类型的音乐表演。

        B.S.公司由于旗下艺人数量极多，有一整块舞台可以布置。除了自己的艺人之外，BS还请到了许多地下乐团和音乐人，共同密集安排这一整天的音乐表演。他们有野心让观众们都驻足在自己的舞台前面干脆不要离开。

        这可能是一场音乐发烧友的饕餮盛宴，而“假面酱”将是这场盛宴中的一道硬菜。她如此低调，从不露面，仅仅是出现在和周棋洛相关的演职人员大名单上，就已经是周棋洛粉丝和部分古典音乐和小提琴爱好者茶余饭后总要提起的人物。毕竟在演唱会上的两次表演太过惊艳，尤其是第二场，高昂的激情融入了弓弦之中，直听得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实在太令人难忘。

        宣传海报早就放出，她被虚化成一道剪影融入了众多明星的身影中，而还有十天音乐节就要到来，视频流出的画面更加令人期待——“假面酱”一袭黑衣坐在画面中央，面具遮脸，嘴角微微上翘，眼神里透着一丝丝的张扬和冷意，双腿斜斜交叉在琴凳前，身旁摆放着小提琴、大提琴、吉他、贝斯，身后是一台三角钢琴，高高支起的琴盖仿佛一扇来自异世界的屏风，成为“假面酱”肃穆的背景板。

        在音乐节倒计时的每一天里，音乐节的官方微博都会放出一段众音乐人的音乐视频，视频里大咖不多，以自由音乐人为主，但片段剪辑精良，音乐特点鲜明，“假面酱”每次压轴出场，微博里积累了大量的人气，许多人在下面留言表白，竟然还有自发的后援团，要在假面酱演出的时候打call！

        如此人气，B.S.公司高层动了把佳琬签下的心思，如果签下，这将是他们公司第一个纯音乐的演奏艺人，可周棋洛问过佳琬的意见，她明确的拒绝了。爱音乐和把自己的音乐商业化是两回事，她不想将自己的时间出售给公司。她目睹了周棋洛身为艺人的身不由己，可周棋洛适合做这个，他乐在其中，而佳琬感觉自己还是适合为棋洛做一些幕后工作，如果还有精力和时间，她宁愿腾出功夫来帮助或者陪伴一下她亲爱的李泽言。

        离音乐节还有一周的时间，佳琬把自己泡在了周棋洛工作室的一个小小的房间里，这个房间里摆放着一台电脑和许多的效果器，还有一对音响。

        这阵子在B.S.公司的时光，她除了吃饭录音开会，就是躲在这个小房间里捣腾，戴着个耳机，神神秘秘的样子，引起了周棋洛强烈的好奇心，他想偷偷看看佳琬在做什么。可每当他偷偷靠近，佳琬总能察觉，毫无例外的可能。也对啊，她听觉那么敏锐。暗的来不了，就来明的啊。周棋洛自己也坐进了小屋子。

        佳琬看着他赖着不走的样子就笑了，给你听给你听，她打开了电脑上的一个文件夹——那是她近期自己做的所有8bits电子音乐合集。

        8bit元素，最早就是用蜂鸣器做的红白机里游戏的音乐，后来被怀旧的人们做成一种独特风格的音乐，以动感，旋律性与节奏性很强为标志性特点，吸引力很多电音爱好者的关注和喜爱。

        佳琬这阵子见缝插针地利用时间，硬是凭借着喷薄的灵感和热情做出了8首风格各异的8bit音乐。她打开音响，放给棋洛听，刚一首琪洛就欣喜若狂。他嗷嗷叫来了他的混音师，他们一首一首的听完，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安放这份惊艳了。

        ——出专辑啊佳琬！电音专辑！一定能火！

        ——不了不了好麻烦。

        ——哎呀哎呀浪费了啊！

        ——不了不了懒得谈。

        ——你不谈我来谈！远哥！远哥！二柱子！佳琬你就交给我吧，你等着在家看点击率啊！

        ——……棋洛你……

        就这样，假面酱全权委托周棋洛出面与公司商谈了这一张独立专辑的发行。大公司出面，电音纯音乐专辑迅速过审，竟然很快就在各大音乐平台上了电子货架。周棋洛不遗余力地微博一号召……这就不得了了。

        为了让乐迷有个地方安放他们的喜爱，在周棋洛的撺掇下，王佳琬开了一个叫“真果酱假面酱”的微博，由周棋洛推荐，渣浪公司通过了身份认证，当天关注人数突破四十万，热度感人。

        佳琬想了想，发了第一条微博:

        “谢谢大家喜欢我的电音专辑和小提琴演奏，六月二十五日恋语市烟波湖菠萝音乐节见。今天我回家要吃炸酱面。”

        点赞超过了10万。

        电音专辑发布的第一时间，李泽言就买来听了。为了想知道佳琬这张电音专辑能卖多少张，他硬是顶住了为她刷单的欲望。

        李泽言听音乐，对旋律要求很高，光有节奏和弦都不够，所以他不轻易尝试电音，寻常的电音对他来说太聒噪。但佳琬的专辑很不一样，旋律性很强，单独提取出来放慢再重新编曲的话，首首都很容易哼唱，是另外一种风格。李泽言很喜欢。

        也许是自己爱屋及乌了?李泽言心想，看看过一阵子能卖多少吧。

        没想到自家姑娘火的呀，令李泽言始料未及。他不刷单有粉丝刷啊。

        电音专辑并不贵，公司定价16元。有素未蒙面的粉丝听完后喜欢，刷个一两百单为图引起佳琬的注意也不是问题。在这方面颇有些单纯的佳琬真的在各音乐平台上对粉丝们的厚爱表示了惶恐和感谢，于是有粉丝热情的回复说音乐节一定回去捧场。自然也有以为网上身份一掩盖，就可以随便YY的人，讲着“小姐姐，演唱会视频看了，有胸有屁股，腿玩年，已撸。现场也要看小姐姐大长腿”的痴汉言论，仿佛隔着屏幕都能看到猥琐的目光。

        李泽言看见评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佳琬真的回家做了一顿炸酱面，两人今天难得的一起共进晚餐。吃完面，李泽言刷了刷手机，脸色就难看得像吃坏了肚子。

        他知道网上的人什么层次的都有，他知道说这些话的人多半有贼心没贼胆，他知道佳琬出名以后这种事情难免发生。可是叫他明明看见了还不生气不介意，朕是真的做不到。

        李泽言二话不说把三大音乐平台的购买单刷到了第一名，王佳琬看到这个网名叫“黑桃K”的兄弟噌噌噌的占据了榜首，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看到明明都已经到了榜首了还在刷，就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阿言别刷了！”她噔噔跑到他身边，“你这样刷单，钱又不是都进我兜里，公司要拿的呀！”

        佳琬真的心疼钱，打小也是精打细算惯了。看她这个样子，李泽言叹了口气，“没有多少钱。”

        “没多少钱也是自己家的钱啊，刷给别人干什么啊！你已经第一了，心意我领了还不行吗！”佳琬一看李泽言似乎满不在乎，手里压根儿没打算停下，急得上手就胡撸胡撸李泽言的头发，然后就想抢走他的手机。

        自己家的钱，这话李泽言爱听，真的，王佳琬以前就是太不把他的钱当成自己的钱，在经济上着实见外，今天这话说出口，李泽言气消了一多半，“你真是这么想的？”

        “啊？”

        “你刚才说，我花钱花的是自己家里的钱？”

        “是啊，”佳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歪着头想了一下，眼珠左右转了转，寻思寻思，这话有什么问题吗，然后弱弱的说，“难道你花的是别人家的钱吗？”

        “……笨蛋。你把智商和面里吃下去了吗？”虽然王佳琬难得的反应迟钝，但李泽言吐槽起旁人根本不需要切换状态，随时随地词儿就接上了，他伸手拉过佳琬，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你刚才说，没多少钱也是自己家的钱，是吗？”

        “是……啊……”佳琬还是没有get唉，她又想了想，老老实实地看着李泽言，“……我哪里说的不对你就直说嘛。”

        可太难得了，真想拿手机把她这副样子拍下来，早知道她半睡半醒的时候呆萌呆萌的，没想到刚吃饱饭也呆萌呆萌的。“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刚才在对我单方面消费共有财产而感到不满。”李泽言只好点破。

        “啊，”这下明白了，脸也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你是有处置自己财产的自由，是我管多了……我就是替你心疼钱……替你心疼。”

        “……笨蛋，不用道歉，”李泽言抱着怀里的佳琬，把脸靠在她后背上，嗅着她身上甜甜的气息，只觉得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治愈了他一天的忙碌和疲乏……“你说的对，我以后有大笔开销的时候，会跟你商量。”

        “哎？”佳琬想要回头看看李泽言。什么意思，不介意她的“越权干涉”，反而要正面强化她这种行为吗？

        “别动，让我抱会儿。”李泽言感觉到佳琬要细问了，不想暴露自己希望她多管他一点点的心情，闭上了眼睛，迅速岔开了话题“音乐节的时候，不许穿短裙或者短裤。”

        “啊？”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没头没尾的，真的是自己智商下线了吗？是因为舞台高怕自己走光吗？佳琬用手摸了摸搂在她腰上的李泽言的胳膊，“长裤太热了，我穿长裙行吗？”

        “嗯。”真乖，李泽言心想。

        几个月以前，跟悠然吃了顿饭，嫌她找上门去管的宽，现在却天天看见她问他“吃没吃饭，忙不忙，累不累，在干嘛，在哪里，几点回家”就踏实；曾几何时自己挣的钱自己花得挺理直气壮，现在却觉得有她替他心疼钱感觉挺好。感情在岁月的流逝中慢慢被累积，他现在是这样的享受与她朝夕与共的时光，丝毫没有生活被入侵的异常感，越来越觉得有她在身边理所应当。

        “我陪你去，”他低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经过她的皮肤和血液，传递到她的心上，“音乐会。”

        “要大半天呢，你安排得开吗？”

        “嗯，安排好了。”李泽言轻轻松开佳琬，“腿都让你坐麻了。越忙越胖？”

        “……那不是你让我坐腿上的吗，我要挪挪你还不让我动。”佳琬赶忙站了起来，“哪条腿，我给你揉揉。”

        “左腿，不用揉，一会儿就好了。”

        话虽然这样说着，他并没有阻止佳琬。她帮他把腿慢慢的搬直，让血液流动得更顺畅，然后轻轻的从上到小顺着捏了捏，果然很快就好多了。

        “好点了吗？”她抬头问他，头发长长的散落在肩部，眼神柔柔地望着他，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温暖着他。

        “你这双手拉琴还行，按摩差点意思。”明明挺高兴的，说出的话永远是这样，“好了可以了。”心疼佳琬弯着腰，姿势很累，他站了起来，稍微活动了一下左腿，进一步促进血液循环。

        佳琬也顺势直起身，对他说，“吃了面渴不渴，我晾了一壶水，等下给你送书房去，你不是还有资料要看吗？快去吧。”说罢便走去厨房端水了。

        李泽言上楼梯走向书房，却已经开始期待她端着水上来了，他想着，怎么才能自然而然地留她在书房陪着他；

        怎么样才能自然而然地……一直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