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英

双向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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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了数自己曾经挖过的各种坑，长叹一声，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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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经济学院】

北大经院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02年，京师大学堂设立商学科，1912年国立北京大学创立经济学门，1985年，经院正式成立，成为1952年我国高校院系调整以后北京大学设立的第一个学院。

灰白相间的外墙，黑色方正的玻璃框，构成了北大经院大楼的外装修主风格。楼门前几米之外正对着一块大石头影壁，中国宫墙红色的北大校徽和烫金色“经济学院”四个大字，庄重肃穆。

在走廊里，与唐佑晗在食宝街有过一面之缘的男生与女生正在小声议论。

“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你们刘教授原来是个这么八卦的人。”

“嗯……”

“我刚才只不过是跟你说了一句，‘我刚刚看了网上的照片确认了，在食宝街和今天早上礼堂里看见的那个和你学姐在一起的男人确实是李泽言’，隔着这么远，他居然能推开办公室门出来让我再说一遍……”

相比起男生的一脸难以置信，女孩反而是一脸兴奋：

“而且他还跟我确认你说的学姐是不是唐学姐，原来嗑这对上古CP的不止我啊，想不到刘教授跟我是同道中人！”

男生瞧了一眼女生：“你这关注点……”

然而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一想到老师视角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恋爱，就觉得好有成就感啊！！”

说完，女生摇了摇男生的胳膊，雀跃得甚至还小小地跳了一下：“不过唐学姐和李泽言又在一起了这才是最令人兴奋的事啊！！”

男生看着自己的女朋友捂着脸沉浸在莫名的喜悦里，自己完全插不进话的样子，无奈的笑了。

办公室里，刘云霄教授拿着手机，做了个深呼吸，之后点开了王司长的聊天界面，思索片刻又关了，又点开了和李泽言的聊天界面，无比郑重地敲入了一行字：

“泽言，你在北京吗？”

【北京林翠路澳林社区】

泽言没能及时看到刘教授的短信，在唐佑晗的家里，作为唐佑晗男朋友，李泽言刚刚陪着唐佑晗送走了她的父母。

道别的时候，他对自己到底应该以主人的身份还是以客人的身份处理这个场合更恰当，还没有想得太清楚。

唐教授对李泽言住在女儿这里本来是有话要说的，却被曲教授三言两语打了岔，转移了注意力。他被夫人拉进了电梯，失去了干涉此事的最佳机会，对此颇有微词。

曲教授却不以为然：

“他们又不是刚刚认识”、“那是小言，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道理唐教授都明白，大概他试图阻止猪拱白菜这件事，是出于父亲的本能。再好的猪，只要是要拱自家白菜，菜农都会不爽。

“都是心里有数的孩子……”

妻子还在劝着，唐教授不以为然，同为男人，他根本不相信在已经确认了互为恋人身份之后，刚还在电梯里搂着自家闺女的李泽言今晚还会乖乖去睡次卧。

而李泽言的确不打算睡次卧了，他并不是在感情方面很主动的人，但是他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在果断作出正确决策和行动部署方面，万中无一。

在唐佑晗关上门的一刹那，李泽言就将她从身后轻轻搂住了，她那样的瘦，白皙的小臂和手顺着他环在她身侧的胳膊轻轻抚上他的手背，皮肤之间的贴合传递着令人心动过速的温度。唐佑晗只觉得后背连同手臂都忽地一下热了起来，却生出万般缱绻与眷恋。那许久未与人有过安全亲密接触的不安，随着一声轻叹呼出了身体，红了双颊，却放下了戒备，长长睫毛随着眨眼轻颤着，半适应半依赖倚在李泽言怀中。

他的心跳很重，很重，一下又一下，就好像敲在了唐佑晗的后背上，她感受着，倾听着，这一刻明明如此宁静，却又如此喧嚣，这种原始而本能的触觉感受，代替了所有的语言，向她传递着他的情感。

此刻有些情绪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积累而逐渐浓郁，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夏天雨后降了温的柔风穿过纱窗，吹起纱帘，卷起屋里逐渐升温的空气，拂过唐佑晗的肌肤，随之而来的还有李泽言终于不需要克制而落在她颈肩和耳后的亲吻。

她觉得自己应该回应他，她想要回应他。

于是她轻轻拨开他圈着她的双臂，转了个身。

脸颊绯霞般尚且还有羞意未祛，双眸却似银河映在溪水中一般柔而明媚，这样的唐佑晗，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就只是这样站在他的面前，就完完全全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于是他在呼吸的热气被风卷走之前，低头轻轻含住了她的唇。

唇是柔软的，很软很软。在接触的一刹那，李泽言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攥在了一起。

她那样甜，不浓不淡，是他最喜欢的滋味，令人尝上一口就上了瘾。她乖顺地回应着，他簌然欣喜，内心却立刻涌出一种深埋很久的冲动哽在了喉中，使他痛到颤栗。

他想象不出那令他忘却掉这份令人难舍难离的甜是怎样一个残酷的过程，仿佛上一秒还品着蜜糖，下一秒就换成了寡淡无味的白水，偏偏他毫无觉察，放开了这一份他明明遇见了就再也不想松手的天赐美味。

人生那么短，才几十年怎么够，偏偏让他硬生生错过五个春秋，又在此前的三个月对面不相识。

如今她在这里，已经平静了很久的心湖骤然起了涟漪，继而波涛渐涌，澎湃而来。

他好喜欢这份刚刚好的甜，他的心重重地告诉他，他好喜欢好喜欢，怎么感慨，怎么绝望，怎么表达都不过分的，像一个不讲道理的孩子，像一个网住了猎物的蛛丝，他到底要怎么才能表达他这般这般的喜欢……

曾经李总的生活是热闹的，每天很忙碌，很充实。他的成就，他的理想，似烟火般璀璨，可他总感觉那些愉悦和满足也如那烟火般，五色光芒美则美，却转瞬即逝，光辉划过之后却显得整个夜空愈发的漆黑，寂寞就这样迅猛吞噬了他的快乐。

可现在，烟火散了，在他眼前不散的是如此耀眼而真实的唐佑晗。

他很感慨，人近而立，却找回了让自己像个少年一般义无反顾的挚爱。

李泽言手上用了劲，唇之间的力不再轻柔，他把唐佑晗扣在怀里，吻得密密沉沉。

夜色沉了，雨不知道何时又落了，滴在了外窗台上，滴滴答答，微风卷着雨中特有的气息吹进了房间，卷走了夏日里的闷热，余下舒爽的凉意。

雨声消弭了所有其他的声响，天地之间安静了下来，没有开空调，屋里有点凉，唐佑晗畏寒，当身旁的热源离开后，她在睡梦中裹紧了被子。

从半下午遇到了唐教授和曲教授，到如今雨声细碎的深夜，独自坐在客厅的李泽言终于有时间扫一眼已经“失宠”了半天的手机。

未接来电一个，魏谦打的，事情不紧急，微信里有他的文字汇报。未读的消息有几条，其中一条来自刘教授。

“泽言，你在北京吗？”

看了一眼时间，11点多，不知道老师休息没有，也还是要回上一条：

“是的刘老师，我在北京。”

刘教授秒回，

“你跟唐佑晗在一起吗？”

虽然这么晚了做出肯定的回答，一定会某种程度上暴露隐私，可李泽言相信刘教授不会无的放矢，

“是，我们在一起。”

这畔的李泽言在猜测刘教授的目标，那厢靠在床头靠枕上的刘老师调高了床头灯的亮度，戴上了眼镜，在已经睡下的夫人轻微的埋怨声中给李泽言敲下如下一行文字：

“我曾经在某件与记忆相关的事情上受到过严格的行为指导，如果你有疑问，可以提，我捡能说的告诉你。”

手机屏幕照亮了李泽言英俊的五官，这界面映在他的眼中，他思索了片刻，大概明白了刘教授的意图——

恐怕这个一心将他和唐佑晗当做得意门生的恩师，某种程度上参与到了“外科手术”行动中，对他与唐佑晗的过往应该知情且饱含愧疚，才会在早就已经过了他日常的入睡时间的夜里十一点多还在为他们的事辗转难眠。

没必要让老师这把年纪了为已经发生过的事继续烦恼，李泽言动了动手指回复了老师：

“谢谢您，我的确已经掌握了一些信息，我相信所有事情事出有因，您不必着急，找一个您方便的时间，我和小晗来探望您。现在已经很晚了，您需要休息了。”

“那好，下周六下午，如果你方便，来经院找我，我还在原来那个办公室。”

李泽言切到日程备忘录看了一下，迅速给刘教授回复道：

“好，下午2点30，我和小晗去叨扰老师。老师晚安。”

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四肢，李泽言钻进了洗手间，好好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热水流过他的皮肤，带来舒适的温差和触感，令他心情愈发的愉快。他关掉花洒，几下子简单擦净身上的水珠，甩甩头发，用毛巾擦到大半干。

回到卧室，他蹑手蹑脚坐回床上躺回唐佑晗的身侧，看着独自把加大版双人夏凉被被裹在身上的唐佑晗失笑。

他轻轻拽了拽被子，把自己挤进去，唐佑晗感受到了热源，轻呓一声靠了过来，就这样把自己半贴在李泽言身侧。

记忆中的第一次同床共枕，但毫无疑问应该是实际上的第n次同床共枕，她发间的淡香和随着呼吸扑在大臂上的小小气流挠着他其实才平复了不久的躁动，他深呼吸长出一口气，用脸颊蹭了蹭她绒绒的发顶，揽她入怀，阖眼睡去。

时间一分一秒嘀嗒，夜渐渐深了，雨还在下，凉意渐渐带了寒意，唐佑晗蜷累了，伸出手臂抱住了身前的热源，把自己往他怀里埋得更深，李泽言挪了挪身体，给了她更多的空间，无意识地将她完全拢在了怀里。

这是身体记忆，曾无数次出现在他们同塌而眠的夜里，她和他早已经不会去注意到深夜里这一个小小的调整。

只有很久没有出现的彼此完美的静息心率，和丝毫没有间断的高质量β脑电波仿佛在悄悄“倾诉”这对爱侣重逢的喜悦，安宁和难以言喻的温柔的幸福。

（未完待续）